張大慶🌝🔲:別讓醫學背上罪惡的枷鎖
張大慶:別讓醫學背上罪惡的枷鎖
10月1日🩻,蘇珊·蕾沃碧教授一份揭露“60多年前美國政府為研究目的故意讓數百名危地馬拉人感染性病”的研究報告導致美國政府公開道歉的新聞,通過媒體的發酵,瞬間掀起軒然大波。關於科學研究的倫理考量、科學家的勇氣與良知🔏,以及醫學試驗受試者的自主性等問題引起了國內相關專家的強烈關註🛀🏿。
這種不負責任的研究卻在公共衛生的掩護下進行
張大慶🌬:今年10月1日🚝,美國麻省衛斯理女子學院網站頭條出現了這樣一則新聞:蘇珊·蕾沃碧(Susan Reverby)教授的一份揭露“60多年前美國政府為研究目的故意讓數百名危地馬拉人感染性病”的研究報告導致美國政府公開道歉🚴🏼♂️🌳。這份研究報告的威力的確非同小可。美國國務卿希拉裏·克林頓和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長凱瑟琳·西貝利厄斯因此做出公開道歉。希拉裏和西貝利厄斯在一份聯合聲明中說,60年前在危地馬拉進行的這些傷害性性病試驗“顯然是不道德的”🥧,對“這種不負責任的研究能在公共衛生的掩護下進行感到憤怒”。此前🏃♀️➡️,危地馬拉總統科洛姆也曾憤怒地指責:“這一事件令人沮喪和憤怒,這是違背人性的犯罪。”
王一方:以科學的名義幹傷天害理的事情🙊,在20世紀的醫學史上並不鮮見👧🏼。通過這一事件➾,人們很自然地聯想起“二戰”期間德國納粹醫生、日本731醫生在集中營裏實施的強迫性人體試驗🥌。掛著“科學探索”的名頭🤟🏼,研究的目的卻是殺戮,甚至是種族滅絕,而且手段極端殘忍,包括活體解剖,超高溫、超低溫⛎🙇🏿♂️、高氣壓👭🏼、低氣壓等極端環境的對抗性生存🧑🏼💼,烈性傳染病病菌與蟲媒的接觸感染等。值得註意的是,那些事件畢竟是在國家、民族沖突非常激烈的戰爭狀態💑,戰爭罪與反人類罪交織,理應受到國際戰爭法庭的嚴厲審判。
而今🛌🏼,蘇珊·蕾沃碧揭露的這些人體傷害性試驗是發生在社會秩序井然的和平年代,以科學的名義🏊🏼♂️、欺瞞的手段來“柔性”實施的。盡管此事不能與納粹醫生、731醫生的暴行與罪孽等同看待,且60多年前的醫學倫理研究相對落後🧚🏽,倫理規範與製度也不甚完善,不曾對臨床科研進行製度性的倫理監督,但我們仍有必要從生命倫理🚶♂️➡️、醫學科學研究倫理的層面來總結經驗,追討正義,從中吸取教訓🏌🏽,強化當下的倫理製度建設。
我們必須對蘇珊·蕾沃碧教授表示敬意
張大慶:我們常常說“世間自有公論”🧑🏫,但前提是必須有人“鐵肩擔道義”🙇。此事過去已經半個多世紀了👨🏼🔬,卻沒有被歷史塵封👩🏼🎓。我們必須對蘇珊·蕾沃碧教授表示敬意,感謝她的勇氣與良知,以及學術究底精神。在常人眼裏,醫學史家只會在故紙堆裏討生活,講述一些久遠的醫學和疾病的故事🙋🏼♂️,不對現實產生影響🫀。這是一個誤解🛕。克羅齊說得好:“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醫學史家對人類健康👩🏻🏫、疾病和醫療、救治歷程的考察都是為了提升人的價值、生命的尊嚴、生活的意義,都是為了彰顯人類的理性與良知。
正是這個崇高的目的支撐蘇珊·蕾沃碧教授孜孜努力幾十年,追究醫學科學研究的道德境遇和倫理約束。她的研究重心是著名的“塔斯基吉梅毒實驗”。自1932年起🧑🏽🌾,美國公共衛生部門在阿拉巴馬州以免費治療梅毒為名將數百名美國非洲裔黑人男子作為試驗品,秘密研究梅毒對人體的危害,實際上當事人未得到任何治療♗。這一研究項目直到1972年被媒體曝光後才終止。其間📗,當事人被欺瞞長達40年🦍,大批受害人及其親屬付出了健康乃至生命的代價。
“危地馬拉傷害性性病感染”只是一樁案外案,屬於意外的發現。原來,“塔斯基吉梅毒實驗”的研究主管與危地馬拉秘密人體試驗的主管是同一個人🙍🏼,他叫卡特勒🆗👊🏿,1985年以教授身份從匹茲堡大學退休🧏🏿,2003年去世🔛。蘇珊·蕾沃碧正是在梳理“塔斯基吉梅毒實驗”的相關資料時,意外地發現了危地馬拉秘密人體試驗事件。
王一方:20世紀70年代🤜,“塔斯基吉梅毒實驗”經媒體曝光之後✋🏼,蘇珊·蕾沃碧就潛心追蹤研究👨🏼🍳,先是編輯了洋洋灑灑近700頁的《塔斯基吉梅毒實驗真相》🛌🏼,隨後又撰寫了《塔斯基吉梅毒實驗調查》。第一本書曾經引發了當時的克林頓總統直接將“塔斯基吉梅毒實驗事件”的8位幸存者邀請至白宮當面致歉的新聞事件。日前📤,克林頓夫人希拉裏的道歉不過是後續波瀾,我們從中看到的是一位學者秉持良知的治學態度。
受試者的自主性與自我決定權應得到充分的尊重
王一方:在醫學的探索性譜系裏🕛,並不絕對反對或禁止使用人體試驗來檢驗診斷方法的效能和藥物的療效🦊,但必須堅持正義與正當原則🧑🏻💻,恪守生命倫理學的不傷害、有利、尊重、公正四項基本原則🍮。尤其是對受試者的知情同意權必須做出強製約束🥽,同時建立嚴格的實驗前倫理評估與實驗完成後一定期限內的倫理、法律責任追溯製度,才能切實保障受試者的權利,杜絕欺瞞性人體試驗。而不是由非當事人的後任政府高官來出面做一個象征性的道歉了事🙎🏿♀️。
張大慶🛞🧹:改革開放以來🔞,中國醫學進步加速🧑🤝🧑,在新藥自主開發、診療探索與創新方面都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國際醫學合作也日益深入。與此同時💇,醫學界也需充分認識到醫學研究,尤其是涉及人體的醫學試驗,應充分尊重受試者的自主性與自我決定權。知情同意與知情選擇(包括信息的提供、信息的理解🚚、同意的能力、自由的同意等四個層面)🪳、保密與隱私,不僅需要觀念的轉變,還需要完善各種程序性製度🎥🕊,同時要強化💗、細化對國際合作新藥實驗項目的倫理監管🐍👨💻。此時此刻,發生在60年前美國的“傷害性人體性病試驗”醜聞為我們提供了一則反面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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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美國麻省衛斯理女子學院醫學史學家蘇珊·蕾沃碧梳理已故醫生約翰·卡特勒的資料時發現🤞,1946年至1948年間,卡特勒在危地馬拉的監獄裏展開了一項秘密的人體試驗。那個時期👨👨👧👧👨🏿🔬,監獄囚犯在與妓女發生性關系後容易身患淋病或感染梅毒。當美方醫療人員認為患者不夠多時,會讓試驗對象“接種”性病病毒。共有696名男性和女性接觸了梅毒或淋病病毒💇🏽♀️。10月1日🧃🫰🏽,奧巴馬就這一事件致電危地馬拉總統阿爾瓦羅·科洛姆表達歉意。危地馬拉政府在一份聲明中表示,保留把事件交由國際法庭處理的權利🕵🏽。
(來源🪼:健康報 作者:意昂2平台醫學人文研究院 張大慶 王一方)
編輯:玉潔